再次睁开眼时,少爷憔悴不已的脸色出现在我眼前。
他的双手缠着纱布拿着一碗热汤,一勺一勺地喂着我,满眼都是期盼。
【少爷,怎么能让你喂我。】
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,又被少爷轻柔地按了回去。
【笨蛋,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。】
少爷略微有些眼眶泛红,嘴唇发抖:【只要你活着,要我怎么样都行。】
原来我没死啊,这是我第二次和死亡撒肩而过。
炸弹在我眼前数米爆炸,我被埋在了炸起的泥堆里。
少爷就用手,挖了我一天,皮肉都磨了不少。
他将我从土里拉出来,正好遇到了要逃难的一个同乡,他把我放上了马车,自己跟着车走着,一路逃到了西京的荒郊。
这个同乡家里是开药铺子的,和段姥爷关系不错,所以车上备了些药,我也得以被救回了一命。
又从阎王爷手里逃脱了,我感叹。
还是少爷救的。
我伤的不重,只是这次离得爆炸点有些近了,震晕了过去,皮肤有些琐碎的伤口。
反而是少爷的手,同乡说皮肉都快磨没了,得重新长,估计要费一些功夫。
我几次三番的自责,都被少爷呵斥了回去:【我自愿的,你哭什么劲儿,留着劲儿好好养伤!】
我只能噤声,心底暗暗发誓要对少爷更好些。
敌军的轰炸此起彼伏,防不胜防。
我们和同乡同行了大概一个星期,同乡要同我们分向而行。
少爷将然后将段姥爷留给他的那笔钱,拿出了一半,交给了对方。
【这使不得,万万使不得。】
少爷恭敬不容拒绝:【现在战争频繁,药是最值钱的东西,救我和豆蔻都用了您不少好药,这笔钱您一定要收下,不然庭啸内心实在是过意不去。】
同乡终于不再拒绝,拿了钱之后便走了。
我问少爷:【少爷,你要回军校吗?】
能不能带上我?
但我没敢说出这句。
少爷摇摇头:【军校的同学们都南下了,咱们也往南边走吧。】
于是,少爷带着我,一路南下。
乱世之中,钱好像是最不值钱的东西,因为用厚厚一沓的钞票,换不来几顿饱饭。
很快,我们就将段姥爷留下的钱花干净了。
我和少爷只能卖掉布料还算上乘的衣物,换成了可以饱腹的口粮。
我们一路打听军队南下的动向,终于,日夜兼程,走到了他们军校那批军官最终要汇合的目的地——落春镇。
因为敌军轰炸大目标比较多,所以我们的脚程,竟然快过了大部队,比他们先到达了此地。
少爷说他先出去找些活儿,挣些钱,让我们可以撑到大部队到来。
我立马附和:【少爷,我也去!】
我不忍心让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做那些粗活。
他捏捏我的脸:【还叫什么少爷,家都没了。叫我的名字,庭啸。】
我扭捏了半天,叫了十二年的少爷,一时叫名字,还真是不好开口。
他调笑中又带了些威胁:【你要不叫,那我可就走了。】
【庭啸!】
他夸奖:【就是这样!】
一回生,二回熟,我继续表达自己的诉求:【庭啸,我也想出去干活儿。你不是一直和我说的男女平等吗?那咱们干活也得男女平等。】
【你还挺会举一反三,那咱们一起走吧。】
镇子上虽然算不上富裕,但是生活比较安稳,大多以务农为生,老一辈的世家大族也多一些。
我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活计,给镇上姓秦的大户人家做厨娘。
虽然之前在段府的时候,我主要的职责就是伺候少爷的生活起居,但是活计清闲,一有空我就跟着厨房的杜妈妈学做菜。
我最初学做菜的目的,是想要给少爷做他爱吃的。
但是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展示。
结果这门闲置的手艺,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。
庭啸也找了一户务农的大户,帮着收地,给的银钱不多,但是饱腹足够了。
我俩在落春镇算是暂时安顿了下来。
每天早出晚归,回到这处破屋子,点上一盏煤油灯,挑灯夜话。
竟然让我恍惚觉得,我俩这是在过夫妻一般的普通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