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派人来押走了沈依,想来她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。
次日一早宫中传来消息,李蔟已无大碍,今晨已经苏醒,一直吵着想要见我。
我借故身体不舒服,让公公回去告诉李蔟安心养伤,日后我自会去看他。
一晃又半月,我却再未踏出过相府。
谁人来见我都让父亲替我回绝了,只道想要安心待嫁。
一日夜深,我睡不着,起身披上外衣站在院中赏月。
忽见高墙之上有黑影掠过,心下一惊,想要叫护卫。
一曲熟悉的笛音止住了我张开的嘴。
「苑儿阿姐吹的是何曲?怎能这般悦耳?比宫中乐人吹得好听多了。」
「这只是我随便吹的。殿下想学吗?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。」
小李蔟眸中莹亮,重重地点头:「我学会以后吹给阿姐听。」
他不仅学会了,甚至吹得比我更好。
近月曾偶然听到,跟我说,她虽听不懂,但总觉得吹笛之人将自己的情也赋予了笛中,让人听了莫名想掉眼泪。
我没有再抬头看,默默擦掉眼角的泪回了屋。
之后每晚,李蔟都会来我院中高墙吹上一曲,再悄无声息地离去。
我都只是靠在紧闭的窗前听,从未出去瞧过。
一直到我和太子婚期将近,笛声消失了。
我想,他应该已经认清现实,准备放下了。
我们止于此,也便是最好的结局。
「小姐,这婚服真好看,宫里绣娘的手艺果真不是外头能比的。」近月唤醒我神游的思绪。
我随意地扫了一眼身上试穿的华贵喜服,心里无甚波动。
我娘一边帮我理着衣摆不服帖的地方,一边感慨:「我和你爹一直想让你嫁一个普通人家,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。但你那时候喜欢霍深,一门心思扑到了他身上,你们两情相悦,我们也就同意了,未曾想最后竟落得这样一个结局。
「现如今又受制于宫中……这宫中可要比那将军府更复杂更险恶,往后的每一步你都要走得更小心些才是。」
我努力笑着安慰母亲:「娘,您放心吧,我能保护好自己。况且不是还有姨母在嘛,有她护着我,谁还能欺负了我去不成?」
「明面上当然不怕,就怕有些个小人,在背后使阴招。」
母亲忆起往事:「你姨母在蔟儿之前,本还有一子,可惜不足三个月时被其他嫔妃买通了身边人,活活把孩子给捂死了。好在后来有了蔟儿,否则你姨母到现在怕是还难从痛失幼儿的悲痛中走出来。」
我想起小时候大哥拗不过我,偷偷带我和李蔟去集市玩,当时人太多,把我们和大哥挤散了。
我拉着李蔟,被一群黑衣人追到了死巷子里。
他们的目标是李蔟,他们想要他死。
那个时候我才明白,有些人从生下来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,尽管他本人什么也没做。
好在我随着霍深习了些武,拼死将李蔟护在了身后。
我身中数剑,但好歹撑到了大哥带着援兵赶来。
听说当时连宫里的御医都全请来了,最后都是摇了摇头,吩咐府里准备后事。
李蔟却没有放弃我,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位神医,最后竟真的将我救了回来。
我醒来之后李蔟抱着我哭了两个时辰,说我要是死了,他也不活了。
当时我只当童言无忌,未曾当真。
「这腰身是不是有点大了,要不要让嬷嬷再拿回宫里改改?」我娘摸着腰上问我。
我摇摇头:「就这样吧,挺好了。」
本就是一场利益联姻,何必强求处处完美。
母亲见我兴致不高,又换了个话题道:「蔟儿回宣临了。」
「回宣临?」
「嗯。他说许久未回去看看了,想去散散心。」
李蔟对我的心思,他们都是清楚的。
母亲这么说,也是想看看我什么意思。
「也好。」待他再回来,我就已经是他皇嫂了。
一切便都已成定局。
见我并无异常,母亲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