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启三十四年，九州战乱。

风州神翼军大败云州虎啸军，这场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，大战结束，位于江都以西的战场被冲天的死气覆盖，远远看去，黑压压的一团，像一只巨大的手压在半空中。

归雁抬头看了看天色，要不了多久，天就该黑了！

她本不该来这里的，可她太饿了，想趁天黑前出来寻些吃的，可是这战场上，除了死尸，就是和她一样，饿了几天的野狗。

终于，她发现半块烧黑的饼，她开心地跑过去，刚捡起来，却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：“那是我的饼！”

她急忙转身看去，见是一个穿着军甲的兵，只是他一条腿儿都被砍掉了，血肉连着骨头的惨状，吓得归雁心里‘咯噔’一下。

大兵又重复了一声：“那是我的饼！”

归雁强装镇定，将那半块饼递了上去，大兵接过去，狼吞虎咽地吃着饼，全然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。

楚归雁吞了吞口水，不敢言语。

大兵吃完饼，突然想起了什么，猛地竖起长枪，质问道：“何人在此军事要地，莫非是云州细作？”

奇归雁立刻双手举高，回答：“民女只是路过……”

“休得骗我！”大兵持着长枪逼上前来，显然不信。

眼看那长枪就要扫到面前，楚奇迅速从袖袋里摸出一把灰撒了过去。

大兵突然眼前一变，才发现周围是尸横遍野的战场，而不远处，竟然躺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。

“这是……”他如晴天霹雳，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，才回想起来，三日前云州大军压境，他随军出战。

“你已经死了，死在两日前的这场江都大战上！”楚奇轻声告诉他。

她第一眼看到大兵时，就知道他不是人，她再饿，也犯不着和鬼抢吃的。

“我就这么死了？”堂堂七尺男儿，悲哭起来。

归雁心有恻隐，可她知道，刚死之人，大多如此。

“走吧，该上路啦！”归雁从背囊里摸出一根灰香点燃，插在了大兵尸体前，嘴里轻念：“一根送魂香，生死不相望！”

大兵抹了抹泪，心中还有牵挂。

归雁当然知道，她取下大兵尸体上的军牌，安抚说：“我会将它送到你亲人手上！”

送魂香已燃，亡魂想留也留不住了，很快便随香而去。

归雁回头望了望战场上的黑烟，不敢再多留。

但是怕什么就来什么，她才没走出多远，就见一道影子，直直地挡在了前面。

那人与这战场上别的人不同，他没穿战甲，而是一身黑色戎装，背脊挺直，如雕像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。

归雁没有丝毫犹豫，拿出自己所剩不多的送魂香，点燃，对着那魂念道：“送魂香燃，亡人先走——”

这一路来，她这双天生的阴阳眼见过无数刚死不久的亡魂，送魂香一点就走，这回竟然不奏效，她有些慌了，又念了一遍：“送魂香燃，亡人先走！”

那魂听见了她的声音，转身看来，她看到那张菱角分明的脸，明显一愣。

这么好一副皮囊，却死在了这里，可惜了！

“不对啊！”归雁仔细看那影子，与先前看到的有些许不同。

她立刻四处翻找，终于在几具死尸旁，发现了一个仰面躺着的男人。

男人脸上有血污，但她一眼就认出来，是刚刚挡着她路的男人。

她也不害怕，快跑过去，伸手摸了摸对方脉息，惊讶叹道：“难怪送魂香送不走，原来——你还没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