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陈笙!
「别睡了,会死的……」
我猛地睁开眼,周遭一片莹白。
漫天雪花如细针一般随寒风扎在脸上,身边是裹着登山服的队友。
他拍拍我的肩膀:「休息好了吗?出发吧!」
我这是,又梦见了梵净雪山。
只因厉铭川一句:「阿笙,替我去求一盏长明灯。」
我便立即启程,不管不顾地一路爬到山腰。
却不想遇到了暴风雪,险些失温晕厥。
我艰难地爬起来,迈着冻僵的双脚继续攀顶。
体力透支之前,我到达了山顶的梵净寺。
我避开队友,向住持求一盏长明灯。
求两盏怕佛祖嫌弃贪心。
于是我将纸符的位置小心规划,偷偷用小篆写下两个愿望。
一愿厉铭川平安顺遂,二愿陈笙能永远护在厉铭川身旁。
长明灯亮,我在佛前驻足良久。
一通电话沿着断续的信号打过来,是厉家的家庭医生钟颖。
因为受伤太多次,她成了我的朋友,也是当时唯一窥见我秘密的人。
「笙宝,你真为了厉铭川跑雪山上去了?」
我走出佛堂,老实作答:「嗯。」
「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啊!别这么听他的话好吗!」
我浑身发冷,吸了吸鼻子,嗡声道:「今天是他的生日。」
她替我不平:「呵,所以你为他生日祈福,他带着朋友和任佳开游轮去维港狂欢!」
「过生日本来就应该跟朋友一起玩。」
我望着长明灯,轻声说:「只要他开心,怎么样都好。」
钟颖无奈道:
「随便吧。
「你呀!大概被厉铭川卖了还会担心他赔钱。」
我勾了勾皴裂的嘴唇,傻笑:「不会。」
当晚我发起高烧,躺在寺里的木板床上昏迷不醒。
恶寒和燥热交迫中,梦境和现实终于重合。
再次睁开眼,景象比梦中更虚浮。
「醒了?」
是钟颖。
身上的伤被细致地包扎过,手上扎着输液针。
钟颖哽咽道:
「你傻不傻,被卖了吧?
「为了他把自己搞成这样,值得吗?」
我不知道值不值得,只是又想起那盏长明灯。
果然是我太贪心,第二个愿望,没法实现了。
我喉咙灼痛,艰难出声:「厉铭川呢?」
「到现在你还想着他!」
钟颖愤愤地将病历本摔在桌上:
「他把我叫来就走了,说是记者在门口堵着,连医院都不送你去!
「你身体的各项指标都不太对劲,至少应该做一个头部 CT!」
「做过了。」我很慢地坦白,「钟姐,我得了脑癌。」
高分化,已经转移的脑癌。
好不容易哄好了泣不成声的钟颖,我求她替我保密。
「为什么不告诉他?」
我缓缓眨眼:「我只想安静地走。」
所以不想要厉铭川的一点同情,也不想让厉家花钱给我治病。
厉家的十年养育,我已经没机会还了。
钟颖走后,我在套房的书桌上找到了纸笔。
没来得及写完,脑中突然袭来一阵锐痛。
鼻腔一热,几滴鲜血坠在白色的信纸上,开了花。
我胡乱地擦,视线却越来越模糊,直到眼前的一切都遁入黑暗。
我看不见了。
手机在卧室响起,是厉铭川的专属铃声。
我跌跌撞撞往外走,却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。
头痛难耐,我终于摔倒在地毯上,爬也爬不起来。
房门被打开,有人快步走进来一把将我拽起。
「打电话不接,躺在地上装死?!」
厉铭川瞥见桌上的信纸:「辞职信?!」
纸张被撕碎的声音之后,有碎片落在身上。
他怒不可遏,手指仿佛要嵌进我的肩膀:「陈笙,你到底在做什么?!」
我茫然地睁开眼,忍不住在黑暗里,抚摸他的脸。
棱角分明的下颌,微微刺痒的胡茬,骨相优越的眉眼。
原来,我爱的人的脸,摸起来是这种感觉。
喉头哽痛,眼鼻酸热。
我绝望地捧着他的脸,颤声道:「厉铭川,放我走吧。」
小说《拙犬》 第6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