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素来傲慢得不可一世的冷峻面容上,竟然泛起震撼与动容。
「齐嘉玫,你是傻吗?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,让孤派人去接你?」我苦笑着,将他曾经扔给我的话奉还给他:「殿下精力有限,不该为无所谓的人浪费。」朱清赫深深叹息:「孤道歉,孤认输,你不要再逞强……」我想说我没有逞强,然而此刻状态已到强弩之末,昏昏沉沉晕倒,恰好撞进他怀里。
龙涎香伴着淡淡的松柏清气包围住我。
似被春日的温暖汪洋吞噬。
「你的身体,冷得像冰块。」他抱住我,低声絮语:「你的心也是。」左灵筠给嘉茵开出解药。
头三天嘉茵按时服药,身体果真有了起色。
第四日我们离宫回家。
我交代额娘继续遵照左灵筠的医嘱,每天给嘉茵熬药。
可是第六日,张子康来要人。
父亲要求嘉茵跟她走:「你已经是张家的媳妇,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不能老是待在娘家招致非议。」他的愚昧虚伪早就让我彻底心寒,我二话不说带嘉茵去顾家。
顾家对此事颇有微词,公婆都对我甩脸子,抱怨我不仅生不出孩子,还招来妹妹这个拖累。
他们的闲言碎语我全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。
不得不承认,答应进行开放式关系后,我的心境自由了许多。
破罐子破摔,不再受三从四德的束缚,逍遥遨游,泛若不系之舟。
每日我忙于去东宫报恩,卯时到,先在九九消寒图上绘制一片花瓣。
我别出心裁,让每一片花瓣都暗藏乾坤。
三寸大小的空间里,用绯色线条构造工笔风景画。
冬日的断桥残雪,春日的柳浪闻莺,夏日的曲院荷风,雨日的蓝水飞琼……亭台楼阁美轮美奂,花鸟鱼虫栩栩如生。
佛家讲究一花一世界。
我雕琢到一花瓣一世界的地步,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,赋诗几联,用簪花小楷誊写下来。
太子白日因繁忙公务而疲惫时,我抚琴为他排忧;夜间他百无聊赖时,我陪他对弈解闷。
我尽心尽力地施展着琴棋书画、诗词歌赋上的才艺。
朱清赫说:「你常让孤有才惊绝艳的感觉,可是孤并不觉得愉悦。」我立刻垂头致歉:「民女一定更加用心……」「你已经足够用心,问题是,你的心里没有孤。」朱清赫深深望着我:「你根本就不在乎孤,就算换一个男人来,只要能达成目的,你也会这般用心地取悦他。」他眼神里透着恼怒与不甘。
身为天之骄子,他不能容忍我对他的「不在乎」。
「殿下多虑了。」我笑着敷衍。
朱清赫猛然掐住我下巴,幽深凤眸泛着寒光:「不准敷衍孤,孤贵为国之储君,不是你能怠慢的,可你对左灵筠都比对孤热切。」我确实对左灵筠老太君热情。
因为她可以救嘉茵。
而且,她是位很有趣的老者。
上知天文,下知地理,言语常给我耳目一新之感。
我忍不住对她说起我的困境。
讲到叶缈缈时,她混沌的老眸里泛起精光:「穿越者?」看她的神情,我福至心灵:「您也遇到过穿越者吗?」左灵筠又闭上眼,嗯了一声。
「那位穿越者结局如何?」我问。
左灵筠笑了,笑意慈祥又狡黠:「不值一提。你只需记得,持而盈之,不如其已,揣而锐之,不可长保。」她用老子的话告诫我,做人不可太嚣张。
而叶缈缈属实嚣张得没边儿。
她公然搬进我的厢房,用我的妆奁,试我的衣裳。
这些我都能忍,无所谓。
可她不该招惹嘉茵。
佳茵每日在家无聊,还在研究她的「轻纱拓印法」。
我自诩是爱书之人,却远不及嘉茵的爱书如命。
遇见孤存善本或稀有典籍,她想立刻拓印下来收藏。
轻纱拓印法采用特制的纱。
小说《万顷波中得自由》 第六章 试读结束。